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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mitri & Byleth♂ 💗💗💗
帝弥雷特存档专用号

【帝弥雷特】糖水1


  预警:

  

  《火焰纹章无双·风花雪月》青燐之章非真相结局线,严重剧透注意

  贝雷特设定为外表男性的先天双性

  人物ooc、逻辑扭曲、剧情丧失

  含有半强迫行为、不健全恋爱关系、MPreg等等一系列爆雷点

  恨海情天(×)作者恶劣xp大释放(✓)

  阅读前请自行斟酌接受度,任何不适点击关闭,万分感谢

  

  

  

  ※

  

  

  

  Chapter 1


  

  

  海弗林格领,法嘉斯先遣军驻地。

  

  傍晚晴空像是亚麻帆布上涂鸦的群青石颜料,很快便一层层地朝北方抹刷而去,遮覆了与奥格玛山脉相连的天际尽头浓墨重彩的鸽血红夕阳,叠加出装饰挂画的那种调和蜜蜡、罂粟籽油与蛋清才能呈现的厚重光感。

  

  还没有到宵禁号吹响的时候,热闹嘈杂的用餐区露天篝火堆上架设有好几口从灶台处搬来的大肚锅,正在熬煮巴斯克酒炖水果,将领和兵士们一边排队等待领取自己的热饮,一边议论着这道老少咸宜且广为流行的经典冬日料理于芙朵拉各地不同的口味和做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霰了,阿德剌斯忒亚即使到了赤狼节也很少会下雪,取而代之的是软脆的寒雹扑簌簌敲打在常青灌木的枝叶上、练兵场的射靶上与环绕大营的拦马栅上,很快便于停留处化作一颗颗泪痕般的水渍。

  

  

  远离喧嚣的王帐内暖和而宁静,跪坐床旁的修女鬓角沁润薄汗,淡茶色的发丝被手指挽起,露出了缒于耳垂边的月长石珰珠,口中呢喃的诵词却并未暂歇。

  

  满室灯火通明,天鹅绒的帷幄遮掩了光明魔法所绽放的灿烂柔白。

  

  伫立在侧的年轻国王低头查看着手里两掌长度的利器——护鞘由净度极高的青金石琢磨而成,镶饰金属的握柄材质则是玄玉,以秘银冶炼锻造的锋锷仿佛凝了霜花冰晶,吹发可断。

  

  这样的武器,应该是从未铣磨开刃过,作为国王嘉奖有功之臣时赏赐的贵重礼物,而不该属于一个居无定所的年轻佣兵,被他用来实施诸如从背面制住敌手头颅后割断气管、或者刺进肩胛与肋骨的缝隙精确搅破心脏大动脉等这类为骑士道所不齿的下作勾当。

  

  转头望向了床上手里这柄短剑的主人——同他的第一次遭遇发生在法嘉斯神圣王国表态将接纳中央教廷的竖琴节,马格德雷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身披阴影的灰烬恶魔鬼魅般于战场出现,仅是呼吸间便了结掉自己一个近卫亲兵的性命。

  

  帝弥托利没能看见他生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但是看见了那一头几乎融进迷雾的深青。

  

  浸满血浆脏污的黑色外袍现在已经被剥除,卸去颈甲与肩甲后的他显得很是单薄,胸口几不可见地起伏着,睫毛于脸庞两边各投落一小片朦胧的阴翳,在圣疗的辉芒下却是一种轻烟似的把握不住的绿,透光的发丝亦是如此。

  

  所有的念头只不过是片刻的心神恍惚,帝弥托利旋即便将注意上移——佣兵柔软的刘海被分拨到两侧,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赫然一道仿佛是由灼烧后的烙铁蚀刻而成的符文,形如辐散状的轮毂,轴心大睁着一只目眦欲裂的眼睛,不时流闪过邪恶的荧紫黑芒,却终在洁净无瑕的念力护持中黯淡熄灭。

  

  

  良久,祈祷终于结束,梅尔赛德司双手唇前合十轻诵女神名讳,低声解释道:“惑暗魔法已经被压制,可我实在太没用,不论怎样尝试消除符文都无济于事……虽然骨折和内脏损伤可以修复治愈,但是我不知道咒印的存续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从昏迷中醒来,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

  

  “幼时我曾经想要学习魔法,父亲便为我聘请了一位魔法启蒙的家庭教师,他讲解说惑暗魔法无论是形成渊源还是概念体系,至今学术界仍对其一筹莫展;除了寥寥可数的魔道天才能无师自通以外,罕有人能通过后天的学习来掌握并归纳总结出泛用理论。”扶起因长跪而腿脚酸麻的修女,帝弥托利安慰道,“你的光明魔法是法嘉斯军中人尽皆知的强大,甚至被赞誉为希思琳再世,所以不要这样妄自菲薄,梅尔赛德司。”

  

  “那位家庭教师在发现我除了能记住课本内的魔法理论外,施展操作是屡纠不改灾难似的一塌糊涂,就自请离职了……据说他回到菲尔帝亚魔道学院再任课时拒不承认教授过我,还对记载布雷达德的十杰先祖是一位魔力超群黑暗法师的这段历史资料表达强烈质疑,但这些我也是很久后才知道的……”

  

  “谢谢你,帝弥托利……”修女双眸微弯轻笑出声,转而望向陷在被褥中沉眠之人,从带来的医疗箱内拣取了一只水晶瓶,打开后往纱布上倾倒少许,俯身擦拭他的嘴唇与耳边皮肤。

  

  “这是奥洛玛兹拉圣水——一般情况下除非继续往咒印中注入力量,惑暗魔法是不会重新启动运转的;但如果发生意外的话,先立刻喂他喝下,可以迅速有效地缓解情况,随后你再遣人来找我……近些天除了去医疗救护营值班,我都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做礼拜……”

  

  

  军靴落地走近的响动让谈话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秒,梅尔赛德司直起腰迅速拉起天鹅绒的围幔细致合拢,将床上人彻底藏入黑暗中,帝弥托利则悄无声息离开了就寝区,穿过帘幕回到帐内设置的接待办公处。

  

  人影映上篷布,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嗓音:“陛下?梅尔赛德司?”

  

  松了口气,帝弥托利道:“亚修,请进吧。”

端着三大杯热腾腾巴斯克酒炖水果的娃娃脸骑士入内时,被光线晃得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不由自主的慌张紧绷:“陛下,这是厨房分发的饮料,杜笃说您好几天都失眠,煮过的红酒有安神助眠的作用,麻烦我送到王帐……我便帮梅尔赛德司和自己也各拿了一杯。”

  

  修女已经闻声掀帘步出,两人分别道谢接过,敞口的玻璃盅里是深醉的酒汤,苹果、柠檬与梨的切片已经浸成了好看的肉粉色,对半剖开剔籽的金桔上摁着几粒丁蕾,还盛有茴角、肉豆蔻、月桂叶月桂皮等香料,斜插一支鼠尾草。

梅尔赛德司吹了吹飘散的濛濛白汽,浅尝后笑道:“应该是加了枫糖浆和盐渍果脯,真好喝!安巴尔更偏爱用龙舌兰花蜜同梵尼荚丰富口味……小时候母亲冬天经常为我与弟弟做。”

  

  “从前罗纳特大人喜欢让厨娘加少量姜片,红酒会有一丝微辣的感觉,着凉以后喝了就不用害怕夜间发烧……现在储存的姜应该还有不少,下次可以单独煮一锅提供给巡夜的兵士。”

  

  

  配方的讨论与对家人的回忆使气氛缓和而温馨,帝弥托利低头啜饮片刻,冷不防道:“我记得辎重储备的水果昨晚告罄了,许多需要水果的菜式都暂不配应,还在同商队协商供货价格,这些新鲜的水果是从哪儿来的?”

  

  “啊,就是从今天我带队肃清的奥克斯领那处盗贼窝点找到的……窝点的地窖里储藏有大量水果和将近一百桶新酿的葡萄酒,都运回营地了……匪徒头目巴迦尔德交代,他们前些日子洗劫抢掠附近的酒庄,搜刮了这些。”亚修又开始局促起来,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帘幕之后被分隔出的休息间,“我已经按例向军机记录处汇报了‘那件事情’之外的所有情况,因为您通知今晚除非事态紧急否则不要打扰,所以资料应该是先都交给了古斯塔夫大人。”

  

  “原来如此……亚修,我应该向你道谢,”帝弥托利郑重点了点头,“——菲力克斯与英谷莉特离队护送罗德利古灵柩返回伏拉鲁达力乌斯领,若不是你在被匪徒掳掠囚禁的奴隶中发现灰烬恶魔后,当机立断决定避开一切耳目眼线直接把他送到这里,赛罗司骑士团可能已经强行将他带走前往卡姆罗斯了……”

  

  抱臂轻吁,帝弥托利无奈道:“毕竟身为国王我不能直接出手阻止,那样做的话无疑会让双方撕破脸——这场战争明面上的导火索终究是法嘉斯接纳且支持被阿德剌斯忒亚污蔑迫害的中央教廷,如果合作突然分崩离析,肯定会剧烈动摇人心;虽说现在处于停火状态,但倘使前军生乱,带来的风险与可能激化扩大的矛盾也将无法估量。”

  

  

  “倘不是帝弥托利和西提司大人阻拦,菲力克斯那时便已经同卡多莉奴小姐拔剑相向了……”梅尔赛德司眼帘低垂,手指摩挲着滚烫的玻璃杯壁,“我从没有见过蕾雅大人这么不近人情的一面……纵使在士官学校的时间不长,大司教也罕有和学生们相处的机会,可曾经一次,我因为睡不着觉,深夜前往加尔古·玛库大教堂主殿,偶遇了独自祷告的她……蕾雅大人……她于月光下的神情悲悯得令人心碎,看到闯入的我后还温柔询问我有没有生活上的困难,需不需要为我讲解教义……或许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很轻易地便能扭曲一个人的本性……”

  

  “既然蕾雅大人拒绝给出一定要带走灰烬恶魔的理由,也无法承诺法嘉斯参与审判,那么于公于私,我都不愿意把他交给中央教廷。”帝弥托利沉声开口,“可现在大量赛罗司骑士团的精英驻扎于营地里,深入各项军机要务,越多的人获悉这个消息,他们便会越快地发现端倪……所以亚修,梅尔赛德司,我恳请除我以外唯一知情的你们对此保密,至少在菲力克斯和英谷莉特回来之前,这件事不能从你我之口传入第四个人耳中。”

  

  两人都肃容应是,帝弥托利抬手揉按额角,疲惫道:“西提司大人参与了拷讯工作,如果特地支走他很容易引起骑士团的怀疑,因此灰烬恶魔不能同其他战俘关押一处——好在他受了很重的伤,配合附魔的锁镣,将他安置王帐内倒是可行,但这样也仅是权宜之计……奥格玛隘路已破,和海弗林格伯爵谈判尽快入主摩卒古卒方为上策。”

  

  

  ……

  

  

  撩起厚重的毛毡门帘准备离开时,一股裹挟着诡异馥郁气息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亚修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帝弥托利不解,只能泪汪汪解释道:“现在营地中焚烧的柴薪主要是冷杉,还有一些就近斫伐的杂树;但洛廉兹大人总抱怨会爆燃,烟味也令人不习惯……今天他找后勤部要求把冷杉都换成古罗斯塔尔出产的白橡或者樱桃木被拒绝了,晚餐时就有人看见他开始往各处篝火里投放圣膏油和香薰水。”

  

  “这样啊,”帝弥托利捏了捏鼻梁,“从释热与价格衡量冷杉无疑是最优选择,但我的确没有考虑周到……”

  

  “圣膏油中的薄荷和樟脑焚烧以后比较刺鼻,可能会影响睡眠。”梅尔赛德司偏头望向他,同耳边月长石色泽一般无二的眼眸在星光与火光下熠熠生辉,“我留下的那瓶奥洛玛兹拉圣水是康丝坦洁和雅妮特改良过的,施加了静心宁气的魔法,帝弥托利,你也可以兑一些于热红酒里喝哦。”

  

  

  傍晚短暂聚拢的阴霾已经风流云散而去,夜空像被刮刀揭去的厚重颜料似的露出了漫天点画的晶莹星星,目送两人离开后,年轻的法嘉斯国王于背光中沉默矗立半晌,终是在巡逻卫队将要到达前转身折返。

  

  沿途依次熄灭灯盏,只于休息间留下了一架枝型烛台的光亮。

  

  扯落披风,复又抬手解开腰腹接口处的戎装暗扣,錾刻狮纹的华丽胸铠卸下后顺手也将链衣一并除去,落在厚重丛密的熊皮地毯上时发出一阵锁环间相击碰撞的细碎脆响,上半身只剩纯黑丝绵里衬的男人活动了活动被束缚一整日的筋骨肌肉,就着幽暗的烛光环视王帐内部。

  

  近些天来,他麻木机械地处理着公文案牍,逐渐将属于罗德利古的工作措置安排,直至前伏拉鲁达力乌斯公爵过去所有的司职责任被妥善地拆分弥补,这个在达斯卡惨剧后成为自己后盾、如师如父的男人,于法嘉斯神圣王国军中曾经存在的痕迹,悉数由自己亲手抹去了。

  

  

  床上之人半隐没于阴影里,似乎稍微偏垂了头颅,但仍没有将要苏醒的征兆。

  

  帝弥托利撩开帷幔的手停滞片刻,还是缓缓垂下,蓦地只感觉疲惫和恍惚——自己应该恨他的,帝弥托利知道,可离别的到来太过唐突,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体会到了罗德利古讲述过的那种不知所措。

  

  难以置信的怅惘像是无垠荒原,悲伤的种子蜷缩在茫然的冻土下无法扎根萌蘖,更遑论抽生出更激烈的恨。

  

  他仿佛困兽般在床边徘徊不定,直到绕至书桌旁才停下——通过这段时间的宵衣旰食,已经几乎不再发生闭眼酝酿睡意前也需要争分夺秒多看几页奏告的情况了,政事公务差不多都能于晚餐前决策批复完成,桌面没有了堆叠如山的邸报档案,只有先前离开卧室时顺手搁置其上的短剑,压住了从那人周身搜缴来的兵法书籍,除此外仅另有一柄长剑,这些便是所有且仅有的灰烬恶魔身外之物。

  

  

  抓起那把杀死罗德利古的凶器,就算他这样见惯了各式出自印迪哈与玛库伊尔之手绝世神兵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其流利精锐,而剑镡之上镌刻的预言者纹章和鹰形铭记,明显标志着它隶属于圣教廷。

  

  帝弥托利一边仔细端详,一边回忆这些日子搜集的相关情报——“坏刃”杰拉尔特·艾斯纳,被誉为自赛罗司教廷建立圣骑士团制度以来最强大的赛罗司骑士团团长,却于1159年飞龙节加尔古·玛库大修道院发生严重火灾时失踪,数载后方才在阿德剌斯忒亚的洛勤领地区现身,带领十数人从事着为富商贵族护送押解等行镖工作,逐渐发展成一支规模相当的佣兵队。

  

  迅速频繁的流动换代对于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来说再平常不过,帝国南部攻略一战主帅身死后士气动摇,杰拉尔特佣兵团中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加入王国军而不是继续流浪,但通过他们所提供的信息也没有办法确定灰烬恶魔的身份——有人说他是杰拉尔特捡来的弃婴,有人说他是杰拉尔特战死同伴的遗孤,或说他只是受杰拉尔特赏识所以着力培养的弟子;还有人说他八九年前曾见杰拉尔特将一个十多岁与灰烬恶魔长相酷似的男孩带在身边,甚至有说他是最近才爬上杰拉尔特的床让坏刃色令智昏的狐狸精。

  

  希尔凡能够从仅一面之缘女孩的掌心疤痕、口音和扎发丝巾上便推断出那是一个因为不满父母指定的花花公子未婚夫而逃家的帝国巴尔纳巴殊领贵族小姐,大概率还身负奇霍尔纹章,即使她蓬头垢面穿着牧羊女的破旧衣裙,脸庞被长途奔波时的毒辣太阳晒伤了大片雀斑,也难掩盖一些即使再穷途落魄都不愿意舍弃的习惯,就像脚上那双即使可能会被明眼人看穿底细也不愿脱换的羊羔皮短靴一样。

  

  裹覆麂革的手指摩挲剑铗,滚烫的鲜血亦会很快冷却在锋刃上,他看见了这么多,却依然无法从乱麻缠线般的线索里理出清晰头绪——但现在于自己和王国而言,最急迫的便是得到灰烬恶魔的确切真实身份,让他能够在与中央教廷交涉时掌握更多筹码,甚至让其成为一张举足轻重的底牌。

  

  

  空气里圣油膏的气味游丝若缕,眼后又开始隐隐阵痛,血管内横冲直闯的血液随着心脏的泵压于太阳穴处暴跳如雷,今夜似乎又注定难以入眠。

  

  回想起梅尔赛德司的嘱咐,帝弥托利取来水晶瓶将奥洛玛兹拉圣水倾倒入已经冷却的红酒中,仰头一饮而尽,迟疑了片刻后,他终于还是坐回床沿,扶起佣兵的头颅枕在腿上,喂他咽下了水晶瓶内残留的液体。

  

  突然察觉有什么东西荧荧闪烁,帝弥托利偏过脸瞧去,却见是这人身上佩饰,哔剥爆燃的火星于其上的反射照晃在他眼角的余光里;想了想,抬手将佣兵的腹甲解开,取下了那枚金属腰徽仔细端详,竟是看出了一些东西——佩饰有着很明显的赛罗司宗教风格,正中镶嵌有一颗代表女神的青海之星,缀挂银灰的垂璎流苏。

  

  他曾经注意过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便是根据情报,虽然人尽皆知杰拉尔特对灰烬恶魔极其看重,但向来不拘小节的佣兵团团长在很多事情上就像保护一个不晓世事的孩子般溺爱着此人,衣食住行全权包揽,可除了放任他于战场肆意挥剑砍杀外,却几乎从不让他参与任何佣兵团对外交接的工作。

  

  “可完全不是有意培养继承人的模样啊,陛下也是这样想的吧。”希尔凡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过。

  

  从杰拉尔特对中央教廷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与蕾雅得知此人存在后的激烈反应来看,这个被冠以灰烬恶魔之名的年轻佣兵确实对于双方来说都至关重要;若说将锋锐的宝剑交予防身尚算合情合理,但为何还会让他特意佩戴赛罗司教的饰品?难道他的身世和赛罗司教有关?或者说……便是同蕾雅有关?

  

  回想起那时此人所展现的非人之力,诡异扭曲的女孩嗓音戛然而止时冰冷可怖的巨大压迫感也转瞬即逝,手执滴血长剑的他痛苦捂住心口后如梦初醒般落荒逃跑……下意识地拨拂着灰烬恶魔颈间烟绿的发丝——真的和蕾雅的发丝颜色很像,便是这件洁白的高领贴身衬衣,也是赛罗司教修士修女的惯常内搭……

  

  

  另一手随意翻开那本磨损严重的佣兵手册,试图再从其中寻找更多线索,余光瞥见少量的圣水从他的嘴角溢出,帝弥托利抬起手轻轻拭去,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人——他长得很好看,自知这辈子都学不会像吟游诗人般张口便能以天花乱坠似的一连串比喻和衬跌赞颂咏叹,帝弥托利只能生涩笨拙地感受一些直接的美好,比如他的唇缘线条优美,摸起来柔软温热,鼻梁秀窄而鼻尖微翘,虽然闭眼沉睡但睑裂长且微挑,五官都很漂亮,就是下颌有些太尖削了。

  

  盯着这张脸,努力回忆蕾雅的音容笑貌,试图与眼前的面庞重叠,却见那密匝匝的睫毛如蝶翼般轻微地颤抖几息,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左眼尾沁出,在帝弥托利还怔愣的时候已经滑落入鬓间,转瞬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逶迤的湿痕。

  

  他在梦中哭什么?帝弥托利无法思索,因为摊开的扉页右下角写着一个名字——贝雷特·艾斯纳。

  

  的确有佣兵说过灰烬恶魔是杰拉尔特和一个巴波拉马斯妓女的私生子,但因为他宿醉还没有彻底清醒可信度只能打折,加之他所复述的二人普通上下级般的相处模式与几乎找不出任何肖似特点的样貌特征,没有谁将他的话认真当一回事。

  

  帝弥托利想起于此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过,在罗德利古死去时,怀中的这个人可能也同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

  

  

  大脑短暂呈现一片空白,然而眼球被什么先前忽略的东西牢牢吸引,手指凝滞悬停,最终还是下意识地解开了佣兵颈项上的一颗衬衣纽扣——

  

  愈发粗重急促的呼吸僵停几息,旋即却是暴力地扯开了那件铅灰的开襟,剩余的所有衬衣纽扣齐齐崩落,骤然袒露的光裸身躯左胸横亘一道狰狞伤口,随着起伏仿佛是拥有细长肉体的丑陋魔物匍匐于平原上假寐——虽看得出明显经过细致缝合且至少早已愈合十数年以上,但仍很难令人相信一个幼童在受过如此危险的致命重创后还能健康存活。

  

  可是这些无关紧要,帝弥托利直勾勾地望着心脏处那好似从疤痕内破土而出蔓生开来的不详咒印,状若树枝与茑萝,却并无自然的生长形态,驯化规整得仿佛是工业造物,每一根分叉的顶端都睁有一只眼睛,游走离散后又于颈项和腰腹显形缠绕。

  

  一声轻微而细弱的震颤在耳膜炸开,像是嘴唇嘬抿树叶吹奏的不成功音调,又像是利器于骨缝间的摩擦,抑或其实是灵魂脱离躯壳前无奈的叹息——帝弥托利居高临下跪跨在昏睡的佣兵身上,伸手掐向了他的咽喉。

  

  

  ……

  

  

  他怀抱满捧的风铃草,一串串钟漏形的苍紫骨朵随着疾驰摇摇晃晃——她很喜欢这种历经法嘉斯的严酷凛冬也能存活的耐寒植株,曾经告诉过他花儿颜色同她与亲生女儿的眼睛一模一样……圣格温维瓦山遥遥在望,他们将前往古老庄严的殿堂,于达斯卡的和平之神见证下签署两国的邦交协议。

  

  虽然早在三年前开始父亲便带着他出现于各式各类的重大场合,向贵族和民众宣示这个拥有布雷达德纹章的孩子是法嘉斯合法且唯一的未来继承人,可他还是觉得这次很不一样,毕竟他们离开了菲尔帝亚,前往陌生且美丽的国度……仅仅一障几内乌拉山脉相隔,达斯卡的春天远比法嘉斯煦暖宜人得多,他知道,是鳞之海的洋流带来的降雨与更稳定的温度让这片土地沃腴丰饶……

  

  帝弥托利飞奔返回法嘉斯王家仪仗队伍的临时驻扎地,将古廉气急败坏的呼喊声甩在身后——攀折下的风铃草愈早浸到深口的醒花瓶里,便能保留愈久的盛放鲜妍,他掠过了父亲休息其中的那辆高大马车,直接跑向随后停放的第二辆,越上短梯急切地敲响从内拉拢绒帘的车窗玻璃。

  

  女人没有午睡的习惯,却并未于第一时间回应并打开车门,屈起的指节在再次落下时有些迟疑,力道也放轻了很多,可车里仍是毫无动静。

蓦地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然而刺绣狮身鹫首兽与执剑圣骑士的旗帜于微醺的林间春风中起舞,换岗轮班的近卫亲兵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交接工作,一袭华贵骑士长戎装的古廉遥遥向这边走来,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举目迷茫环视,帝弥托利忽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一路行来周遭道路旁树林里嘲哳啼鸣个不停的群鸟如今都噤声沉默?整个世界没有了白噪音,他们好像被罩入了巨大玻璃杯内,仿佛有双恶意的巨大眼睛正于云层后窥探打量着,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察并预感到了危险……

  

  猛地转过头,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滑开一条裂罅,女人的双臂从黑暗内伸出,在古廉惊恐的喊叫声中将他狠狠从台阶上推下。

  

  暗箭贯穿肩胛,风铃草脱手飞散,摔落于地之前,他看见的只有女人保养得宜的白皙双腕上,那一簇簇蛇般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灰烬恶魔什么时候醒来的,正艰难伸手攀住自己小臂,衬衣袖口扯开后露出了和女人腕骨上一模一样的可憎符文,玻璃珠似的冰绿眼球迷蒙雾气,浸在泪水里转动;佣兵的下裳连同衬裤一起已经被撕碎了,帝弥托利的膝甲顶住他两腿间,感觉到喉结于指缝中艰难蠕动,那截细袅袅咽喉下的颈骨仿佛只要再加重半分力度便会脆声折断,

  

  血液冲刷鼓膜血管,呼啸如巨浪与暴风,心脏疯狂擂动到似乎要震碎肋骨破腔而出,剧烈喘息着倾身向前抵去,将身下人像标本台上的蝴蝶般钉箍住,乞生的挣扎在布雷达德纹章的骇人膂力下微乎其微,丝绸被褥中濒死拖曳的左脚踝骨亦缠绕着令人生厌的咒印,仿佛觉察到了宿主正迅速流逝的生命,眼珠纷纷朝罪魁祸首转去。

  

  银蓝相间的旗帜践踏于血和泥里,冲天的大火中临时驻扎地焚毁崩塌,国王所在的马车被十余支长枪贯穿,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刺目猩红,风铃草于高温炙烤下扭曲焦枯,看着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饱尝窒息与痛苦而流泪翻白,额上符文闪烁如跳动的燐火,喉中呃呃作响却不能完整吐出一个音节,帝弥托利咧开嘴角,虐杀戕辱的感觉让他几乎就要于品尝到灰烬恶魔死亡的同时看到女神降临,直到这一切在腿部传来湿热感的瞬间戛然而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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